2023年12月11日下午14点30分，澎湃新闻思想新闻中心编辑黄晓峰老师应邀莅临我所，为我所师生做了题为“东属泰山：冥府形成过程的社会再生产考察”的讲座。讲座之初，主持人闵丽教授简要介绍了黄老师的研究兴趣和个人著作。

首先，黄老师讲述了本次讲座主题的缘起，是其在阅读中国古代志怪小说时感觉关于冥府架构有难以自洽之处，故试图从源头探索冥府形成的历史条件及其蕴含的底层逻辑。

随后，黄老师引用了孔子、荀子及庄子关于“鬼”的观点，并由此归纳了先秦时期鬼魂观念的一个特点——把鬼排斥在天地神人的对应关系之外。这种意识的产生并不代表时人没有看到鬼魂世界的存在，而有可能是由于当时的人们对于鬼神精怪的混沌不分造成的。在这一部分，黄老师通过例举章太炎《文始》中有关“鬼”字起源的记载、《左传》中鬼神连用等情况来对先秦时期对于鬼神精怪混沌不分进行论证。

而后，黄老师通过引用《周易》的神道设教观念，并结合武汉大学晏昌贵教授的《巫鬼与祭祀：楚简所见方术宗教考》来说明神道为自然规律、天人秩序。天神、地祇、人鬼中的鬼，实指祭祀秩序中的祖先。春秋至战国时期，鬼世界零散、多元，不成体系。所以，在天地人的秩序之外的存在，均属于“鬼”。黄老师通过《中国灵魂信仰》中介绍的人们对待不同灵别的心理，表明了先秦时期对鬼均是敌视的态度，只是针对不同性质的鬼在敌视程度上有所差别，但总的来说基本上是一种拒绝沟通、拒绝互动、拒绝交流的情况。

在此基础上，黄老师引入了本次讲座的核心话题——从通天到彻地，通过秦汉时期多部经典对死人东属泰山的记述，表明秦汉之人把鬼魂的地下世界作为一个可以交流和沟通的世界。这与先秦时期明显不同，即已经开始意识到鬼世界的存在了。鬼魂的地下世界作为鬼魂的聚集地，这为逐渐形成社区乃至政治体创造了条件。但沟通的结果就是当时的人认为还是不要来往，强调生人和死人之间的隔离，只是态度有所转化。

那么为什么是东属泰山？黄老师对诸家观点进行了解读：

俞樾认为泰山作为封禅通天的标志，在国家政治形式中确立了下来，那么它就必然有相对于其他高山的特殊性在里面。

田天的《秦汉国家祭祀史稿》表明汉武帝时期即由邹鲁儒生和燕齐方士等东方文化与东方传统大规模复归，直接参与了国家最高祭祀的重塑。泰山藉由神圣和世俗两条道路，在武帝的国家祭祀中占据了核心地位。

黄老师认为，死人东属泰山会导致原本在秩序之外的鬼全部秩序化，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祖先。中国社会最早的时候是把祖先和厉鬼做了区分，但是在秩序化后就没有区分，而是不管祖先也好，鬼也好，全部都归到泰山，进行秩序化的集中管理——即从冥界到冥府。冥界是鬼的世界，它既可以包含政府也可以不包含，也就是一个混沌的状态，而冥府则意味着鬼世界开始有类似于政府的管理机构的存在。

那么冥府中的冥官从何而来？黄老师通过历史文献的解读，认为阴间的冥官系统在某种程度上是从阳间投射下来的。冥府的权力来源是在天上。天上当时也是人间权力的来源，当幽冥世界开始进入冥府阶段的时候，它的权力自然也是来源于天。但是黄老师也提到，早期冥官多为单独墓葬的保护神，表明此时还没有达到所谓的冥府的社区或社会状态。

最后，黄老师总结概括认为，从冥界到冥府的过程，是一个混沌状态的鬼世界逐渐秩序化、政治化、社会化的过程。志怪小说的知识体系所反映的古人的幽冥世界不仅高度认同世俗世界，甚至对政治权力有着特殊的尊重。即使有各种变化，但仍具有超强的稳定性。

在交流互动环节，首先由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韦兵副教授进行评议。他认为,黄老师讲授从冥界到冥府的形成历史，过程梳理得十分清晰。“绝地天通”首先是人鬼分界，以后才有冥界之说；其次就是确立一个通天权利。冥界诞生后,逐渐形成一个“社会”，才出现了所谓“建制派”的管理机构——冥府。此外,韦兵老师还引申出冥教的概念,诸如佛教中的幽冥教主地藏菩萨，以及水陆法会等宗教科仪的创制。这为本次讲座开拓了全新的视角。

随后,四川大学道教与宗教文化研究所吴华副教授以三个关键词总结了本次讲座。一是“多维空间的想象力”。古人对鬼界、神界的营造想象力，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具体社会时空的发展状况，并呈现为多维空间的想象力，对我们当前科幻产业或者文化产业的开发是有启示的。二是“人伦景观”。鬼世界，说鬼话，做鬼事。但是，鬼世界的点点滴滴是谁记录下来的，事实上都是人。鬼世界的运行逻辑，其实反映的是最直接的人伦道德。所谓天曹司命等等对人生死的管理，不外乎古代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与社会心态。三是“信仰体系”。古人通过对鬼世界的想象营造，并与神明世界相关联，不断叠加形成具有普遍影响力的传统信仰体系。吴华副教授最后指出，至于鬼界这么一个超稳定社会在古代如何被营造出来的，黄老师今天的讲座以历史文献学的方式把古人笔下的鬼世界解构得非常清晰，对其如何进入天地神人秩序之中，逐渐建制化、社会化、政治化、秩序化的过程，有着自己独到的思考。

在提问环节，黄老师针对老师和同学提出的问题分别作出了详细解答。

讲座最后，闵丽教授感谢黄老师的倾情分享，认为关于鬼或者冥府、冥界等问题，是我们传统文化中不可忽略的问题；今天的讲座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非常具体的研究中国传统文化的切入点，具有非常大的启发性效果。

讲座结束后，同学们继续向黄老师请教。本此讲座在热烈的学术交流氛围中完满落下帷幕。

供稿：韩禹